這場黃梁之夢是這麼的真實、清晰、繁細而深刻,即便現在我由夢中醒了,卻有一種比現實還要現實的逼場感。我聽說有些人的夢是黑白的,但我的夢一直是彩色的,有時我會記住夢中的情境,但多半時候不記得,只知道自己有做夢。但不管過去我做過哪些夢,記得與不記得,都沒有這次的夢境來得深刻,甚至我還能記得夢中每一個微小的細節。那犛牛糞燃燒時的草香味、黃金色陽光灑在雪山上的綺麗幻顏、原野的廣漠荒涼與寒徹心扉的泠風,種種體驗彷彿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,是我曾經在那裏呼吸過、活過的豐盛饗宴。

這份奇妙的饗宴是我自己夢中的幻覺而產生,亦是阿老的傑作?我認為後者比較有可能。因為我是和他在打賭後,才產生這份超然的現實的夢境。

我匆匆盥洗畢,快跑到阿老住處,想問他究底。阿老不在家,我跑遍全村落找他,並沒見到他人影。熱汗口燥的我才感覺肚子很餓,於是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借住處,向主人要早點吃。我並沒有味口,食不知味,心裏一直在鬼想,是否阿老離開了?隨即我認為可能性不太,自己推翻這個胡想,但頭腦向我辯論,有這個可能性,只是我自己不願意去面對。我不理頭腦,胡亂塞食畢,頂著大太陽更仔細的尋找阿老,逢人便問有否見到,得到的答案都是沒看見。於是我走入樹林更深處探尋,在累了一整天均沒找到他的蹤跡時,晚上我獨自在星夜的田埂間徘徊,不由的我開始認同頭腦述及的『他可能已離開』的猜測。

我的心底昇起一股莫名的惆悵,彷彿自己失落了什麼。夜裏的夏風比白天更柔,餘留日間的暖意,徐徐的吹拂著。小時候,我能與星空下的夏風彼此共鳴,化成風,飄到遠天星星的地方。長大後,屬於兒時對大自然詩般的寫意情懷,不知不覺漸漸的消失。然而我卻在這個郊野,一個人落寞的品味孤寂時,聽蛙鳴一片,小時的靈魂和長大的靈魂竟然互相交疊了,我又開始擁有小時的靈魂,品味著風的自由與美好,吹走成長時經歷的所有不快與憂傷。這感覺,和夢境中的體驗相若,令我變得柔軟,而且對週遭所經歷的一切,昇華起一股感激之情;不管那經歷是好是壞,我只是純然感激。

雖然我只是第四天在這兒,但我知道自己彷彿已觸及到什麼。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東西,可是有一點我自己很確定,就是這個東西與大自然有關,而且,也和我自己有關。

我抬頭望夜空,繁星閃耀,羽雲皎潔。突然,我心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。不曉得我望的那顆星星中,是否也有一個人正在抬頭看著我們的星星。你位在哪裏?我自己問著,星星眨眨眼,似在對我說話,我也回答他:我位在的這個星星叫地球,她是一顆寶藍色很美的行星,你也覺得她美嗎?

阿老正傳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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