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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問他和李白是怎麼認識的?

「我還記得那時我與屈原到他的故鄉遊巫峽,在江邊看到一條快舟乘江而下,舟上一人拿著一把三寸秋水在那兒狂舞,邊舞邊吟:朝辭白帝彩雲間,千里江陵一日還;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江上風浪將那小舟拋高,似一朵青蓮,將那人連同小舟高高拱起。只見一條白蛇在青蓮當中吞吐不定,江上水霧被他的劍鋒激盪,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,團團聚集在小舟的頂端,如一把傘,又如一掛水簾,簇擁著那個人的鸞駕翩翩在空中漫翔。我沒騙你,那是在飛,他藉由舞劍,逕至忘我之境,天人合一,週遭的事物也為之凍結。就像時空停止了一樣,那時空任憑他的精神力量,而扭曲改變,他的本體在乘雲,他在飛翔。

那凝凍的水球半掩著他,我們只見一條白色而朦朧的魅影,在水球裏面跳躍著喜悅的節奏。陽光從天際透入球體,水球映照出夢幻的彩虹色顏,宛如一個七彩的水晶。水晶體內的身影每一跳動,便發出嗡嗡的脆音,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水晶交響樂之一。那一瞥應該只有五分鐘,之後小舟便隱入山凹了。不過,在那短短的五分鐘,我與屈原都同時感受到永恒──你知道這是很深的境界。我與屈原自此後都很留意這個人。後來才知道這人就是李白,剛從家鄉四川挾劍出關,帶著青少年不可一世的疏狂與純真。不過至今,仍有一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,為何那門前的竹葉青卻是好端端的沒被劍氣劈翻?」

我笑說我不能確定他故事的真假,不過這些故事的確使我很受用。

他說:「即使我們之前很努力修護自己,但卻在最後一個關卡卻容易敗下陣來,李白就敗在他天性上的疏狂。李白對自己的才華很得意,這份得意加乘他天性上的疏狂,形成一股天地唯我的傲氣。他還拿這個傲氣要楊國忠替他磨墨,替皇上寫詩。這個得意是他最自豪的,也因為他最自豪,所以當『一山還有一山高』時,他不容易承認,放得下,看得開。你知道有一則寓言說,一隻牛覺得自己可以跳過一扇比他的身體還小的窗子,於是牠就跳,真的牠龐大的身體穿過去了,但牠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個尾巴,結果就卡在那兒了。那隻牛想到自己還有尾巴,是頭腦插進來想的,頭腦對我們說:咦,你是隻牛,你的樣子還真大啊,而且你這裏還有尾巴哦。結果小小的尾巴就能將我們整個人卡死,儘管前頭更多的難關,我們都克服過了,但一不留神,尾巴仍然會將你再拉回來。有人批評孟子那個挖土的故事不合理,說既然已經掘那麼深了,沒差再掘那一下子。但我覺得他比喻得恰到好處,有時,真的就差掘那麼一下就能找到活泉。」

「可是他之前已經很努力了,他很努力都沒能挖到活泉,而有時太執著於一件不可能達成的事,是件愚蠢的行為。我想,可能他想到這一點,所以他放棄繼續挖掘的工作。所以即使他最後放棄了,我們也不能抹殺他之前所有的努力,批評他不能貫徹始終。我覺得孟子有時太嚴苛了些。」

「對。所以這世界沒有成功與失敗,有的只是你選擇你自己要做什麼、要當什麼的過程。然後,信任自己的選擇,好好的過。」

 

阿老正傳(十四)新時代小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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