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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喜歡妳後面的說詞,但前面似乎太偏激了,妳很氣『祂』,或者更真切的形容是,妳看不起『祂』。」

「你們描述的『祂』憑什麼讓我尊敬?對我來說,你們描述的『祂』只會唱高調,用些迷魂湯或美麗的男人或女人犒賞旗下的戰士,然後美其名:一切都是愛。而我真的搞不懂,這個充滿著人欺人的地方,哪裏都是『愛』?我說的『祂』,涵蓋的範圍很廣,你們的世界,之所以會這麼不是讓每個人都很舒服,全是『祂』搞的鬼。

『祂』是誰?凡是只會唱高調、要你們崇拜他的人,都是『祂』。我真正尊敬的,是甘願來這邊教導人民如何活得更有尊嚴的『真理導師』──『祂』還不配。」

「那是否真的有創造我們的『祂』?」

「有啊。你便是『祂』之一。你本來是『祂』,後來又自己跑離天堂,來到地球變成人。然後就忘了你自己本來是『祂』了。最後,你自己創造的社會,要你開車得考駕照,你不得不考;要你納稅填飽『祂的使者』,你不得不納;要拆那些沒有謀生能力的人的違建,你們眼睜睜的讓『祂』拆,因為『祂』認為那是『對』的,於是,你也認為是對的。在寺廟中,『祂』一樣存在,為了取悅『祂』,你們宰羊殺牛的,還買了一大堆紙來燒,製造環境污染。基本上,你們還真的是『互相創造』──你們創造『祂』,『祂』也創造你們。」

「妳知道我說的『祂』,是指注寫這一切的大手。」

「誰說這一切都被注寫好的?從原本開始,根本沒有誰注寫什麼。是你自己在注寫自己。你的思想一轉,整個世界跟著變動。那麼,你的自由的思想也被『祂』注寫好了嗎?你自己是這樣認為嗎?能推動宇宙的,能改變世界的,真的只有你們,不是『祂』──你們真的不比『祂』渺小,但是比祂自虐很多。」

「如果真是這樣,那妳覺得這一切是什麼?」

「一切只有我自己。」

「那妳自己是什麼?」

「看我自己高興,我覺得自己是風,我就是風;是雲,就是雲;是海,就是海,什麼都不是,便什麼都不是。」

「即使如此,妳還是由『祂』創造的。」

「我真的是『祂』創造的嗎?那些靈回到天堂,他們憶起自己是被『祂』創造的,但那個記憶到底是真還是假?還是『祂』故意安進去的記憶?你們的政府都在向你們洗腦,而由你們所創造的『祂』,根本是另一種政府的翻版。這個『祂』還會派使者來說我們都是『祂』創造的,即使如此又如何?來這邊教導我們關於我們自身如何珍貴,關於如何活得有尊嚴的人,又不是『祂』本人。當然,『祂』會說:那個導師就是『祂』自己。既然所有都是『祂』,你們就是『祂』。你們為什麼還活得不快樂?所以,『祂』是假的,虛幻的。只有在你身旁一直陪著你的人,關心你的人,才是真的。所謂的愛的化身,是指那個倒穿拖鞋,開門來迎接你的老阿母。你的老阿母對你有什麼期望?我們又回到老原點:你把你自己過得很好,才是幫大家一個忙。」

「所以,妳把我『關』在此,也是為了讓我『過得很好』。」我反諷她。

「我有讓你選擇,是你自己要來的。不過,話說回來,你們每個人都被『關』住了,關在自己接受的任何一種思想裏面。全世界唯一沒被『關』住的人,只有小孩。但他們長大後,很少不被『關』住,被各式各樣的『祂』關住。因為他們的混沌、天真狀態被洗刷掉了,而那個洗水池,還真的是個『大染缸』。」

「我知道妳在敘述大人給小孩的教育,妳認為這一切都是我們大人『搞的鬼』、我們在對自己的孩子『洗腦』,而那些洗腦對妳而言根本是規範。雖然,我們有些層面的給予並不怎麼好,但如果凡事都不經『規範』,這個世界豈不一團亂了。」

「你們的世界早便亂了。」

「不經規範它會更亂。」

「是的。因為你們的內在很亂,所以必須用外在的規範來制止。而外在的規範有用嗎?根源問題沒解決,規範只會使洪流越積越龐大,最後超出忍受度而崩潰。你們是一群活在崩潰邊緣的人。你們『心安』了嗎?你們懂得如何『安心』嗎?找心理醫師、找上師、找高靈、拜佛?你覺得你要如何『安心』?」

「我根本不必『安心』,因為我過得很好,活得也不錯。」

「如果媽媽有一天突然離開你,你會過得很好嗎?」

「不。」沈默很久。我認真思考後的答案。

「你自己一個人不能過日子嗎?」

「不是。」

「那為什麼你不能過得很好?」

「我愛她,但,嗯,我說不上來。」

「所以你自己一個人,並不能過得很好。」

「人是群居的動物,人喜歡和人接觸,互相幫忙照顧。這並不是自己一個人,是否能過得好不好的問題。」

「但如果有一天,全宇宙只剩下你一個人呢?」

「我寧願死。」也是認真思考後的答案。

「所以,你喜歡各式各樣與你不一樣的人。」

「不是每個人都喜歡。」

「但如果全宇宙只剩下你,阿貓阿狗也都可以的。」

「是。」想了很久的確定。「如果有一天全宇宙只剩下我一個人,那麼,不管我遇到的是阿貓或是阿狗,我都會感激這份相遇。」

「在你每天睜開眼睛時,你走在路上,很多人與你交擦而過。這些人中,你認識的並沒有幾個。你認識的人很少,但在這少之又少的人數中,你也不是每個都『感激這份相遇』。如果你對每個你相遇的人都懷著一份感激,今天你們的世界絕不是如此。她會是個很快樂的地方。」

我默然。

「話說回來,如果全世界你見不到和你一樣的人,有一天,你遇到阿貓和阿狗,即使阿貓和阿狗走的路是不快樂的,你仍然會隨同他們一起走?」

「是。」我又發覺,我與她又在重覆與阿老的對話。

「所以,當你的觀念和別人不一樣時,如果多數人的選擇是你認為不快樂的路途,你仍然會跟著多數人不快樂的觀念走,因為如果你不跟著他們走,『全宇宙便只剩下你一個人』,而你害怕自己一個人。」

我又沈默。喝了好幾杯茶,走走停停,望向窗外,呆看著白雨砌成的朦朧世界。「是」,很久後,我跟她承認。

「你只是一個,但和你一樣擁有相同想法和行為的人不只一個。每個人都在忍耐,都怕『全宇宙只剩下他一個人』──你們真的『心安』了嗎?你們自己所創造的世界,內心喜悅程度的進展,真的很慢。原因在於哪裏?不是你們不能,而是你們一直跟著的使自己不快樂的路途走。

我可以告訴你,即使全宇宙只剩下我一個人,我仍是會把自己活得好好的,把這裏那裏搞得有聲有色的,然後盡情徜徉其中。而當我走到自己其中的一個創化時,我看到一朵本該是燦爛綻放的花朵,突然枯萎了,我擔心,走去問她怎麼了?她回答我其他的花看起來都比她漂亮,而她害怕那些花將她的地下水吸食搶盡時,我很傷心。我創造那個地方本來是想愉悅自己,也想讓自己的創造彼此愉悅。但她們在那裏過得不好,使我擔憂並傷心。因為那朵花過得不好,她週遭的花朵無形中會受到感染,也過得不好,最後,有可能導致全宇宙都隨之枯萎了。」

我轉身看她,驀然,我乍見一個前所未見的「祂」,我想,我能了解「祂」真正的心。如果一切都是「祂」,那麼,「祂」只要我們活得快快樂樂的──這就是「祂」的心;也是「祂」的愛,「祂」的自由與給予。音響裏的鋼琴曲在我產生這番體悟時,與我的心流產生共鳴並融合,激蕩著,我的心流動著一股暖流,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,而且有股深沈愛的體驗。

「是。」她說。「真正的『祂』,就是外面的雨水,默默的澆灌大地,賦予萬有一切生機與向榮。如果全宇宙,僅有一株花過得不好,則全宇宙不可能會有真正的快樂,『祂』也不會有快樂。而如果全宇宙只剩下你,你不會要誰崇拜,或者你的創造必須『回歸你』。你只要他們活得快樂,活得自自在在的。」

 

阿老正傳(26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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